在《窮人的經濟學》(Poor Economics)一書中,
曾提到生活在貧窮中的人作出(社會學定義下的)理性選擇的能力並不會比較差,
而且因為缺乏資源,必須要更謹慎地做出選擇,
「像個斤斤計較的經濟學家才能活下來」。

相對的,《匱乏經濟學》(Scarcity:Why having too little means so much)一書的作者則認為,
由於資源的缺乏會造成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亟需解決的困難上,
讓人無法花心思妥善處理生活中遭遇的其他事務,
所以貧窮會造成認知能力的下降。

而當我在因為勞動部為了賺取其收入,
要求各學校的兼任助理不僅必須被迫納入勞健保,並且以不公平的高費率繳納勞健保費,
導致可支配所得降低到無法負擔維持生活基本需求的水準之時,
我成了窮人中的一員,也就正好有了一次機會來體驗並檢視貧窮對於自己的認知與行為模式的影響。

由於學校的課業負擔,我無法犧牲時間在外面找兼職工作來補貼收入的不足,
以免因為延畢造成更大的財務災難,
於是在那段期間裡,
我發現自己必須在預算極度有限的情況下,
嘗試以盡量低的低單價與單位成本取得最大量的食物,
同時也要安排在周間的那些日子可以每天少吃一餐。
另一方面,由於我工作上必須依靠的腦力活動對於熱量的高度需求,
為了把攝取的熱量保留給工作來使用,
我也必須盡量減少在工作以外進行任何的閱讀與思考,
並且也要降低人際間的接觸,尤其是社交活動——這可能同時需要耗費大量的的心力與金錢,
在不需要做事的時候,最好是躺在床上睡覺,減少熱量的消耗。
我認為貧窮確實使我對於在如何增加身體的熱量攝取並減少的熱量消耗的方面,
做出理性選擇的能力有明顯的提升。

不過,即使對於資源的分配經過再精心的考量,
貧窮仍舊使人難以承受風險,因為不可能有多餘的資源來應付這些明知可能會發生的重大事件。
雖然我的人際關係單純、儘管收入低但工作穩定,而且還有中產階級的原生家庭打造的身體狀況,
但我還是曾經差點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有一個遠在鬼島另一端的婚禮照情理是非去不可,得知的時候卻是我的財務狀況最糟的時日,
幸好實際上的時間是在我的收入已經在新學年的開始逐漸增加以後一段時間,讓我有辦法存錢去高雄。

當進入新學年,我的收入增加到足以支撐日常生活的支出,
我發現自己並未像是《匱乏經濟學》所說的,立刻就恢復了原本失去的認知能力,
而是隨著時間的經過,才逐漸恢復對於語言、圖像與聲音等符號的判斷與組織能力,
由此,我認為貧窮對於認知的影響,不僅是注意力受到立即性的需求侷限,
還會因為生活所接觸的範圍本身的侷限,導致對於原本具備的能力因長期未使用而變得生疏,
而無法在一脫離貧窮的處境就立即復原:
在資源極度有限的情況下,能夠作出的選擇也相當有限,
一旦沒有選擇的機會,也就不需要什麼判斷與組織的能力了;
加上我所從事的又是勞心工作,
在勞心的工作中,不斷以高強度的意識活動接觸同樣的對象造成的疲倦,
會促使人將生活逐漸變得「習慣化」,也就是讓生活中的每一個環節都成為習慣,
以減少腦袋的負擔(這可以說是另一種匱乏,注意力本身的匱乏),
而若是所意識到的對象總是相同或相似時,判斷與組織的能力同樣也變得多餘了,
另外前段所述,為了保存熱量以用在工作上而降低其他的認知活動,
也是另外一個造成我很少使用那些認知能力的原因。

現在,儘管已經進步了很多,我閱讀的速度還是略慢於陷入貧窮以前,
忽略生活中的一些重要事務的頻率也還是比較高。(這或許是由於完成學業的壓力所致)
我曾經想過主動投入低薪工作來體驗貧窮的生活,
結果貧窮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這才是絕大多數的貧窮者實際遭遇的狀況:
因為發生了某些自己完全無法控制的事件而陷入貧窮,
而發生這類事件的可能性,可能遠比我們原來想像的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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