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位的對位法

前陣子很紅的小說《刺蝟的優雅》就故事的整體結構來說，
可以說是把法朗士(Anatole France)的作品《泰伊絲》(Thaïs)搬到一個當代、去神話化的背景裡：
(而《泰伊絲》其實也有著舊約故事《約拿書》的影子)

荷妮‧米榭太太是這故事裡的巴佛奴斯，
聰明絕頂而憤世嫉俗，相信高度的心靈活動與世俗是二元對立的關係，沉浸在自己的思考活動中而不和世界來往；
芭洛瑪則是泰伊絲，
深刻地體會社會中的庸俗與心靈的貧乏，卻無法脫離既有的生活或在其中找到價值，因而厭惡、否定整個世界。

小津則像是聖靈的聲音，
帶著天國的信息與改變的力量──在這個故事中是另外兩個主角所憧憬的「想像中美好的日本文化」
(除了天國以外，歐洲人眼裡「『神秘的』東方」大概是最適合作為「與現實不同的美好」的載體了，
儘管他們對於東方的想像往往讓我們感到荒謬至極。我們對於西方的想像，又是否也有同樣的問題呢?)
把在相處中「發現巴佛奴斯和別人不一樣」的泰伊絲和陶醉於與世隔絕的快樂中的隱修士巴佛奴斯的生命連結在一起。

巴佛奴斯自然對於要求自己離開安逸與美善的召喚既抗拒又質疑，
但通往真實的道路一旦開啟了，就無法再封閉起來了。
和聖靈的交流打開了隱修士的世界，
讓巴佛奴斯有力量拯救在世界的虛無中迷航的泰依絲的靈魂，
但是這樣的衝擊也逐漸地破壞、瓦解他原來的信仰。

在法朗士的原著中，作者給了這位曾經的隱修士一個開放式的結局，(《約拿書》也停在一個開放式的結局)
但這個故事的結局卻停在巴佛奴斯之死：
真實的愛，讓原本驕傲地認為唯有不沾染世俗才能擁有高尚的心靈的隱修士接受了永恆和世界並不是絕對的二元對立，
自身也從聖靈獲得真實的救贖的巴佛奴斯最後在幸福之中死去。
我認為這大概也是我所能想像的範圍內，這個角色最有可能也最能理解的一種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