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位的對位法

那是一個溫暖的夜
至少對寒冷的冬天來說

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
我們幾個靜不下來的小孩都跑到屋外玩鬧
突然
一個個光點從視野的遠方浮出
照亮了整個山頭的夜空
我們都停下來看：

那些光點其實是一個個透著紅光
裡面像是點著火的圓柱形物體
從河谷的方向乘著微風
朝遙遠的西方飄去
看起來剎是漂亮

「那是什麼啊?」一旁的弟妹紛紛拉著我的衣角問道
答不上來的我
就被他們拱出來問正坐在門口凝望著的祖父
唉
誰叫我是老大呢?

看著祖父倒映了紅光的閃爍眼神
讓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但我還是鼓足了勇氣
開口問了

祖父嘆了一口氣以後
才壓低了聲音回答我的問題：
「孩子，那種東西叫做天燈。」

「那些東西是是誰做的啊?是不是住在河谷那些綁辮子的壞人?」我好奇的繼續追問

「對，」祖父用顫抖的聲音回答，「就是住在河谷那些綁辮子的人做的。」
「他們每年一到了這個時候，都會用這種東西來向他們住在山下的族人報戰功。」

「報戰功?」我皺起眉頭懷疑的問

「在我還年輕的時候，整個基隆河谷底下都還是泰雅的村莊，我們的老家也在那裡。」
祖父的聲音顯得很激動。
「那些綁辮子的人原本是住在山的另一邊的。」
「因為那些人很喜歡佔領土地，那一邊的土地恨快就被他們分光了，他們就攻了過來，
那是個晚上，他們每個人都帶著槍和火把，把整個村子都燒了，一見到人就開槍，
你大伯和姑姑就是在那時候沒有逃出來...」
祖父說到這裡就啜泣了起來，弄得我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他緩和了些以後，又繼續說道：
「我們到現在都還試著要奪回河谷，但是他們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怎麼也無法取勝，
所以他們每一年都會放一次天燈。」
「你瞧，那每一個天燈，就是一個泰雅滿是鮮血的頭顱啊...」

接著是一片沉寂

我看了看祖父的臉
又看了看那些在天空中發亮的天燈
突然發覺天燈那閃耀的紅光
甚至比正午時當空的烈日還要刺眼...

這個故事就說到這裡。

設定的背景是1880年左右平溪與雙溪一帶的山區
雖然這些往事都已成過去
但是在放天燈之前
我們不能不了解

和很多人一樣
我也曾經放過天燈
在上面寫下自己的願望
但是在發覺天燈實際上代表的意涵以後
我覺得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竟然在用這種對自己族人侵略的象徵在祈願!
簡直就和猶太人把希特勒的肖像當作聖物一樣